沿着富春江,我们一路往前开。在桐庐芦茨湾一座农家乐的后院里,叶芳忠终于见到了抗战老兵叶增炎。
叶芳忠,桐庐百岁峡漂流景区的老板,是个怀揣红色情结的中年人,他喜欢读历史,非常钦佩当年真刀真枪上战场与日军拼命的军人们。今年是抗战胜利70周年,他在报纸、网络上看了很多关于抗战老兵的故事,就在几个月前,有朋友在微信上给他转发了叶增炎老人的抗战故事。
“当时一口气看完,眼睛就红了。”叶芳忠说,算一算,叶增炎老人今年已经88岁了,他多次托人牵线,想去看看他,听他详细讲讲当年的故事。
刚刚进入三伏天,芦茨湾的正午,没有风声,没有鸟声,甚至连水库里都没起波澜。只有叶增炎老人铿锵但哽咽的声音在讲述,震荡人心。
抗战老兵的故事
眼睁睁看着日军杀死至亲却无能为力,他连夜翻山去当兵
见到叶增炎的时候,他正在农家乐后院锄地,扛着锄头的他精神头不错。听说有人听了他打日军的事特地过来,他赶紧回里屋换了身干净衣服。
毕竟上了年纪,叶增炎的耳朵不太好。叶芳忠上去拉着老人的手,凑近他的耳朵说:“听说你打过日本人,还活捉过日本兵,我来听你说说。”
叶增炎大概只听到了“日本兵”,他一下激动起来,食指颤巍巍地抬在半空中,一件一件地细数日军的罪行:
1943年,我小学毕业,考上了严州师范。哪里知道,我还没去上学,日本人就来芝夏村了。他们有刺刀,有枪,村里很多人都逃了,我们这些没逃的,全被日本人赶到学校的操场上。四周架起机关枪,他们逼着我们讲,部队在哪里,弹药在哪里,粮食在哪里。
大家都很害怕,挤在一起,没有人知道,也没有人答话。后来,日本鬼子亮出刺刀,把我父亲拉了出去。他们用枪托打他,我父亲会武术,左闪右挡,日本人一生气,抽出军刀朝他乱砍。
村里人都给跪下了,求他们放我父亲一条命,但他们不肯啊,还是一刀一刀地砍……
当时我妹妹13岁,她吓得大哭,扑出去要找爸爸。日本人见了,一把捉住她,当着大家的面就把她……把她……奸污了。
这种回忆,对叶增炎来说是残酷的,眼泪顺着脸上深深的皱褶淌下来,指向半空中的食指也早就握成了拳头。
在日本人的迫害下,父亲和妹妹就这么过世了。如果不是乡亲死死拖住,他早就冲出去,恐怕也死在了日本兵刺刀下。当天晚上,村里四处是晃动的火光和恐惧的哭声,叶增炎在夜色的掩护下,深一脚浅一脚去找部队了。
他翻过一座山,找到了国军62师,恳求长官收留他参军抗日。
他在滇西抗战中参加过龙陵战役,还活捉过一个日本兵
叶增炎当兵抗日的初衷很简单:报仇。
叶芳忠想让叶老平复一下心情,拉着他问:“能不能讲讲,你是怎么打日本鬼子的?”
叶增炎这次听清楚了,他撩起刚换上的白T恤,黝黑的皮肤分明可见好几处伤疤,是战争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记。
“这里被枪打中,子弹从背后穿出去了,好在当时子弹不厉害,要不然肯定没命了。”叶增炎指着右胸口的一个疤,他不记得这是哪次留的伤,他身上有7处这样的贯穿伤,有枪打穿的,也有刀刺穿的。
“你这是真刀真枪和日本人近距离打过的啊,还能见到这样的老兵,我很佩服。”叶芳忠对着叶老大声说。
叶增炎一手拉着叶芳忠,一手指着腰间的一处枪伤说:“这个伤我记得,1944年,当时我已经在远征军第11集团军71军88师了,在云南龙陵老东坡,以前很多都是日本人打过来我们防御,但龙陵那次,是我们反攻日本人!”
“是反攻!”叶增炎第二次强调,脸上显得很骄傲。有一次,他去日寇占领区搜集情报,抓回了一个日本兵。“我太恨日本人了,差一点把他的脖子拧断,后来因为这个,还挨了处分。”
后来,老人长年独居在桐庐芝夏村山上,近几年,偶尔会到附近水库旁侄子开的农家乐,给客人们讲讲当年抗日的故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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